文/潘彩霞线上期货配资
摄影革命家 沙飞线上期货配资
1949年12月15日,石家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。这一天,《华北画报》社主任沙飞准备出院。
走之前,他把日本主治医生津泽胜叫来病房,问他路上吃什么药。津泽交代完,转身出门,就在这时,沙飞朝他开了枪。
津泽毫无防备,应声倒下,沙飞看着他,“吃吃冷笑”,又近距离补了一枪。
一个日本医生,被共产党的师级干部无故打死,医院的日本医护顿时群情激愤:“共产党光明正大,看你们怎么处理!”
请示报告到了聂荣臻桌上,考虑到国际影响,他最终决定:“挥泪斩马谡,厚葬沙飞,他贡献大。”
1950年3月4日,华北军区军法处宣判沙飞死刑,立即执行。
展开剩余91%而此时,妻子王辉还在天津出差。回北京后,消息传来,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一个星期没有出来,眼泪全哭干了。
沙飞与王辉
沙飞原名司徒传,广州人,家族中曾出过多位有名的艺术家。14岁时,他从广东省无线电学校毕业,投身北伐战争,是国民革命军中年龄最小的电台报务员。
战争结束后,沙飞脱下军装,受一位族叔邀请,到汕头电台做了特级报务员。正是在那儿,他与同事王辉相识。
同样关心时政,同样热爱鲁迅,两个年轻人成了好朋友。
“九一八事变”后,爱国青年热血沸腾,在沙飞和王辉推动下,电台成立了一个救国会,为东北抗日义勇军捐款。他们还出版了刊物《醒来吧》,宣传抗日救亡。
在共同的工作中,两人心心相印,1933年3月,他们宣布结婚。蜜月旅行时,为了记录美好时刻,沙飞特意买了一台照相机。
不久,王辉怀孕,沙飞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。当沙飞对摄影产生极大兴趣时,王辉也表示支持,她拿出几个月工资,让他买摄影器材,在家里弄暗房、冲印照片。
渐渐地,沙飞的镜头,从家人转向了劳苦大众。
沙飞摄影作品
1936年初,沙飞拿回一本外国画报,指着其中一张照片,他对王辉说:“奥匈帝国的皇位继承人在萨拉热窝遇刺,导致一战爆发。当时一个摄影记者拍下了这历史性的场面,一下子出了名!”
他越说越激动:“我要当摄影记者,我要用照相机记录历史!”王辉注意到,说这话时,他“情绪沸腾,眼睛放着奇异的光”。
三个月后,不顾全家人反对,沙飞放弃电台的高薪工作,考入上海美专西洋画系,一边上学,一边搞摄影。
那年10月,他去参加一个木刻展览会,在会上,见到了敬仰已久的鲁迅先生。
鲁迅的病已经很重了,但他仍然与青年们亲切交谈。沙飞为他们拍照时,鲁迅关心地问:“你最近拍了些好照片吗?基础打好才能产生好作品啊。”
11天后,鲁迅病逝。在鲁迅遗体前,沙飞恭恭敬敬三鞠躬,随后按下了相机快门。
发表鲁迅照片时,他用了笔名“沙飞”。他希望自己像一粒小小的沙子,在祖国的天空中自由飞舞。
在自己的一张西装照背后,沙飞用钢笔题了诗:“浪漫性情浪漫游,寄情湖海与山丘。羞与众生同媚世,心中唯有梦中人。”
沙飞拍摄的鲁迅与青年木刻家
沙飞这厢,只顾逐梦天涯,而王辉那边,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,一度悲观失望。
鲁迅系列照片发表后,引起社会广泛震动,沙飞从上海美专不告而别,去广州办个人影展,之后又去了桂林。
痛苦之下,王辉给沙飞去信:“从今天起,我们脱离关系吧。我们是无条件结婚,现在也无条件脱离。”
话里带着负气,她只想逼沙飞回家。没想到,沙飞大哭一场,写了八个字作为答复:“誓不屈服,牺牲到底!”
桂林影展刚刚闭幕,卢沟桥事变就爆发了,沙飞决心再穿军装,投身抗日洪流。
在《摄影与救亡》一文中,他呼吁:“摄影在救亡运动上既是这么重要,摄影工作者就应该自觉起来,义不容辞地担负起这重大的任务,以达到唤醒同胞共赴国难的目的。这就是我们摄影界当前所应负的使命。”
抗战宣言发表后,他奔赴晋察冀边区,在聂荣臻安排下,上前线跟拍。
战场上,沙飞跟着战士们一起冲锋陷阵,拍下了八路军和日本鬼子拼刺刀的肉搏画面;
作为一个南方人,在天寒地冻的华北前线,他坚持和战士们住在一起,不幸患上了肺结核;
在卫生所休养时,他还和白求恩成为挚友,为白求恩记录了诸多精彩瞬间。
白求恩做手术
以摄影为武器,沙飞征战在沙场,那时的他并不知道,几年没有联系的妻子王辉,已经在救国路上,与他殊途同归。
和沙飞离婚后,王辉参加了“潮汕抗日义勇军”,成为一名地下党员。因为随时面临牺牲,她把两个孩子送到香港战时儿童保育院,曾经幸福的四口之家,从此分离三处。
1940年底,香港情势危急,保育院一批儿童撤到贵阳。在一座破楼里,王辉见到了一双儿女——7岁的司徒飞和5岁的司徒鹰。
面前的孩子骨瘦如柴,眼睛发炎皮肤溃烂,已是深冬,他们还穿着单衣。分离两年,又长期逃难,两个孩子已认不出自己的妈妈,迟迟不敢上前。
王辉流着泪,上前把他们紧紧搂住,亲吻着,呼唤他们的乳名。记忆被唤醒,孩子们终于胆怯地喊出:“妈妈!”
母子刚刚团聚,马上就面临分别,王辉奉命到中共南方局工作,两个孩子被送到延安,从此,改母姓为“王”。
沙飞夫妇与一双儿女
1942年,王辉患上肺结核,半工作半休养。一次整理资料时,她看到了一本《晋察冀画报》,主编那栏,赫然印着:沙飞。
往事漫上心头,她一页页翻看着。照片也是画卷,人民战争中的一幕幕令人心潮澎湃。王辉的眼睛湿润了,那一刻,她读懂了沙飞。
在和邓颖超的聊天中,她把和沙飞的关系和盘托出。邓颖超说:“既然你们俩现在都参加了革命,如果他现在还没成家,就应该恢复关系。”
昔日恩爱重现,王辉充满憧憬。多年后,她在自传里说:“我们过去的离婚,不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,我对于他的爱,没有完全消灭。听了他的进步,我甚快活安慰,认为我过去没有爱错人。”
她的确没有爱错人,沙飞早已是名副其实的摄影革命家,他主持的《晋察冀画报》,给了军民极大鼓舞。
有人曾这样评价:“这样华丽的画报,竟然是在敌后那样艰苦战斗的地方出版的么?当我们看到晋察冀画报的时候,不能不大吃一惊,它叫我们珍贵,叫我们再三翻阅,不忍释手……”
《晋察冀画报》
这样的画报,自然也引起日军的注意,画报社被盯上了。
1943年底,在日军的“大扫荡”下,画报社撤退到河北柏崖村。不料,日军很快追上来,突围中,画报社损失惨重,9人牺牲,多人重伤。
沙飞受了伤,他还亲眼看到,一位女战友被敌人剖腹杀害,她两个月大的儿子被扔进开水锅中,活活烧死。
日寇的暴行,让沙飞的精神受了刺激,伤愈后,他走路时经常不停摆手,自言自语。
负伤的沙飞
1944年,王辉赴延安中央党校学习,打听到沙飞没有再婚时,她向周恩来夫妇作了汇报。在他们同意下,她给沙飞写信,告诉他自己和两个孩子都在延安。
沙飞的回信很快到了:“同意复婚!”
那天,两个孩子终于知道:爸爸叫沙飞,在华北前线晋察冀军区搞摄影,是画报社主任。
1945年6月,王辉被调往晋察冀军区,分别8年后,她和沙飞破镜重圆。在那儿,他们二度蜜月,经常手拉手在河边散步。
抗战胜利后,他们又陆续添了三个孩子。那是少有的宁静时光,王辉坐月子时,沙飞就为她摸鱼、煮粥;他们一起给小儿子洗澡,看到孩子脑袋鼓、头发少时,沙飞调侃道:“长得像不像列宁?”
沐浴在幸福中,王辉怎么也没有料到,一场劫难,会让他们天人永隔。
王辉与孩子们
1948年5月,沙飞因肺结核住进石家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,为他治病的,是日本医生津泽胜。
尽管津泽胜是公认的技术好,待人和善,但沙飞还是给聂荣臻写信,说津泽逼他做X光透视,损害他的生理机能,还在他肺病最严重的时候,让他每天走5公里。
当年的柏崖惨案,让沙飞对日本人的仇恨刻骨铭心。长达一年多的治疗中,他对日本医护充满抵触,经常对别人说,日本医生要害他。
他患上了被害妄想症,可是,没有人发现。出院那天,他终于失控,冲津泽胜开了枪。
津泽胜
妻子王辉刚刚调去北京工作,得知消息时,她痛苦万分。在给聂荣臻的信中,她提出请求:“沙飞违法,理应受法律制裁,但能否念及他的革命贡献,不要处死?”
然而沙飞态度轻蔑,庭审时,他满不在乎,“小日本杀了那么多中国人,我杀一个日本人算什么!”
迫于舆论,聂荣臻只能挥泪斩马谡。执行那天,沙飞身边,没有一个亲人。那年,王辉38岁,5个子女,最大的17岁,最小的1岁。
从此,她把沙飞埋进心底,一个小铁盒里,放着沙飞年轻时的照片,开影展的会刊,未写完的自传,还有那份死刑判决书。
这个铁盒,一锁就是几十年。
沙飞夫妇
上世纪80年代,全家开始为沙飞案奔波,古稀之年的王辉,亲自到北京,面见北京军区军事法院院长。
1985年6月,北京精神病医学鉴定小组出具鉴定书,诊断沙飞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,事发时处于疾病期,属于辨认障碍,应判定无责任能力。
1986年,“沙飞案”被承认是错案,撤销原判决,恢复沙飞军籍。
在儿女们努力下,“沙飞摄影展”又陆续开在全国各地,那些珍贵的历史影像,让后人重新认识了沙飞。
传奇续写,人生已无憾,2005年5月,王辉安详离世。团聚的路上,鲜花盛开。
沙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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